巖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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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泉一
巖泉一有一個秘密。
一年級合宿的那個夏天，他在體育館撿到了一個小貓掛墜。
款式是一只黑白奶牛貓被拎起來，圓環剛好扣在後脖頸的位置，小小一只，表情又喪又萌。
那會兒正是整個暑假裏最熱的幾天，除了他們這群打排球的，沒人會到體育館來。而這種可愛的小玩意，怎麽看都和這群人高馬大留著臭汗的排球小子畫風不符。
然後巖泉想到，今天確實有個女生來過體育館。
對方似乎是花卷的幼馴染，受長輩之托帶來了慰問品，一年級的混小子們一窩蜂圍上去看，掛墜或許就是在那時遺落的。
巖泉還記得她臉上波瀾不驚的表情，看上去冷淡疏離的高嶺之花原來也會喜歡可愛的東西，他不由自主輕笑了一聲。
直接轉交給花卷是最高效的辦法，但，鬼使神差地，巖泉把它留了下來。
開學後再找她問問吧，主攻手這樣想著。
托自家那位熱愛沾花惹草的二傳手的福，巖泉在他和花卷的對話裏得知了那位女生的全部信息，想要找到她並不困難。
比起直接找上班級這種可能會引起對方反感的做法，成熟穩重的主攻手選擇等在她前去理科教室的路上裝作偶遇。
從小到大，巖泉還是第一次在放學後等及川以外的人，他沒來由地緊張。為了避免小貓掛墜蘸上手心的汗，巖泉把掛墜放進了運動包內側的口袋裏，與他心愛的排球只隔了一層布料。
不知在原地轉悠了幾圈，他在等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走廊盡頭。
巖泉下意識躲到墻後，調整呼吸、控制表情、覆習準備好的措辭——
“一年級那個及川也就靠臉騙騙女孩子了，聽說國中三年一次都沒贏過白鳥澤，還吹噓什麽最佳二傳，要我說也不過如此。”
“就是就是，還有他的那個搭檔，無非仗著兩人配合得久，實力完全不如牛島嘛，真想不通教練最後為什麽要把前輩換下來讓他們上場——春海覺得呢？”
暖橘色陽光浸滿整個走廊，巖泉緊靠著墻壁沈默在日光的陰影裏，暑氣未盡，他卻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真空，渾身發冷。
“抱歉，我對排球不是很了解。”
學校裏人聲嘈雜，世界像是隔著深海朦朧不清，唯有一個聲音無比真切地傳入耳中。
“可以確定的是，有資格以‘怪童’對手的身份站上賽場的是他們，而他們的球技也一定比我好。”
另外兩人不說話了。
巖泉緩緩握緊雙拳。
暮夏午後悶熱無風，藏在陰影後的少年暗暗下定決心：
下次、下次一定要贏過白鳥澤，什麽時候打進全國，什麽時候再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面前。
青春在日覆一日的枯燥訓練中奔逝，勝利的到來卻比想象中漫長。
一年級的春高，二年級的IH，時間一晃又是夏天，那只小貓還是睡在運動包裏，緊貼著他的排球。
……真是，太丟臉了。
輸掉比賽也好，別人議論也罷，巖泉從未被任何挫折打敗過。只有這次，他莫名地想要逃避。
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你還沒有贏過一次，你不配站在她身邊——
心裏的聲音不斷叫囂著，巖泉卻控制不住地伸手扶住了少女懷裏的紙箱。
“唔，好像很重啊……我幫你送過去吧。”
那是巖泉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她的眼睛，迎著陽光亮晶晶的，瞳孔裏只映著他。
春海的性格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她會一本正經說出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隨後無比自然地又跳到其他話題上。因為社交距離把握的好，氣質樣貌又太具欺騙性，往往會使對方產生“剛剛那句話一定是我會錯意了”的深刻反思，行為與路過撓了你一把然後若無其事開始洗臉的小貓無異。
巖泉猜不透她的心思，但巖泉喜歡她看向自己時亮晶晶的眼睛。
這樣就很好。就算不配站在她身邊，只要偶爾能被她看到，就很好。
事實證明人類總是貪得無厭。
從最開始的看一眼就好，到後來的每天說句話就好，巖泉在逃避過程中不斷麻痹著自己，沈溺在虛無縹緲的泡沫幻影中。
直到某一天幻影被現實碾碎，眼睛的主人主動與他劃清了界限。
在賽場上永遠能保持冷靜思考的青城副主將，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學校附近的商店街即將舉行周年慶典，活動傳單滿天飛，要去哪家店買什麽東西已經成了學生們之間最熱門的話題，狠狠活躍了一把被期末考壓得近乎死寂的氛圍。
對於學生而言，考前放松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環，與其讓他們坐在教室心猿意馬，不如直接放虎歸山。教導主任特意取消了當天的最後一節課，並在廣播裏反覆叮囑大家記得早點回家。學生們如同出籠的鳥兒，高呼著“教導主任萬歲！”呼啦啦飛出校門，叮囑聽沒聽進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樣的幸福與運動社團無關。
地球不爆炸，訓練不放假。苦命的花卷以承包一個月嘎哩嘎哩君為代價，請動了最近整天泡在實驗臺的幼馴染出馬，代購幾盒打到骨折的限定奶油泡芙。
感謝這次商店街的努力宣傳，春海來到花卷指定的那家甜品店時，店門口已經排起了整整兩條長隊。望著這堪比攀登富士山的蠕動人海，春海淡定地掏出手機，拍照，發送。
-【圖片】
-兩個月。
-【粉毛兔子哭泣】
算上現做補貨的時間，等春海買到泡芙，太陽已經落山，排球部的訓練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春海給花卷發了自己的位置，尋了個清凈地兒準備坐下歇歇，目光突然被街對面的扭蛋機吸引。
機身上用顏色醒目的粗體字標註著“被拎起來的動物！第二代”，並展示了可能抽到的款式。春海記起來自己當年在這個地方抽過第一代，並且運氣爆棚地一發出了隱藏款，可惜那個掛墜在包上只掛了兩天就不知所蹤。
晚上還有專門準備的煙火表演，商店街的客流只增不減。氣溫下涼，各式小吃屋臺也推了出來。
左右也是閑著，春海穿過馬路走到扭蛋機前，投入三枚硬幣，轉動旋鈕，一顆淡綠色球形膠囊應聲掉了出來。
她彎腰撈出那顆扭蛋，還沒來得及打開，便聽身後驚天動地的一聲：“及川學長——！”周圍瞬間騷動起來，混亂之中，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手裏的扭蛋沒拿穩掉了下去，骨碌碌滾到一旁。
春海平靜地蹲下身伸手去撿，視野裏忽而闖入一截白底青邊的運動服衣袖，先她一步拿到了那顆扭蛋。春海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碰上了對方的手背。
幹燥的、修長的、溫度明顯比自己高出一點的、少年的手。
春海默默收回自己的爪子，鎮定自若站起身。
“晚上好，巖泉君。”
巖泉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垂眸看著手裏的扭蛋，毫無征兆地問出一句：“想要哪款？”
其實她對於抽中哪款都無所謂，出於禮貌，春海斟酌著選出一個答案：“貓……？”
“為什麽是問句？”少年尾音裏噙著點笑意，捏著那顆扭蛋轉了轉，食指與拇指稍稍發力，哢噠。
——沒中。
街道對面。
被女生包圍在正中心的人氣二傳手無意間註意到扭蛋機旁邊的兩個人，穿著青城隊服的是自家幼馴染無疑，問題在於他對面的那個女生，看起來好像是……
“小卷！”及川從粉絲群裏擠出來，“你看你看，那邊那個，是不是小光織啊？”
已經站著圍觀了有一會兒的花卷咬著嘎哩嘎哩君，模棱兩可地答：“應該是吧。”
青葉城西引以為豪的司令塔沈吟片刻，小腦瓜飛速運轉，進行了一陣看似十分合理實則離了大譜的思維發散，最後恍然大悟一錘掌心：
“原來如此，之前的鬧別扭都是障眼法，為的就是有理由在今天單獨和小光織說上話——沒想到iwa醬濃眉大眼的，竟然會用這種手段欺騙單純善良的小貓咪，這絕對就是傳說中的釣系綠茶男啊！”
花卷嚇掉了手裏的棒冰：“他在說誰？”
松川也不敢確定：“……大概是同名同姓的人？”
宮城萬千少女之夢已經完成了全部腦補，並大義凜然決定獻身：“不行，及川先生得過去看看。”
松川和花卷楞了一下。
“松！幫我按住他！”
“放開我小卷！及川先生要去拯救被iwa醬欺騙的可憐小貓咪！”
“真要去了需要被拯救的就是你了！”
隔著熙攘人群，街道對面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這邊的兩人。
“想不想看魔術？”
“魔術？”
“先閉上眼睛。”
春海隱約覺得前座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到底變了哪裏，又或許只是自己的多心。
她從善如流地閉上眼睛，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巖泉打開了自己的運動包。
“可以了。”
光線重新進入瞳孔，出現在視野裏的是少年攤開的手掌，掌心安靜躺著一枚小貓掛墜。
春海楞住：“這個是……”
“一年級的時候，在體育館撿到的。”巖泉游移了一下視線，“後來……忘記了，現在還給你。”
春海向他道了謝，伸手拿起那枚掛墜。
指尖不經意蹭過掌心的薄繭，這次沒有布料相隔，柔軟的觸感蜻蜓點水般一劃而過。春海拎起掛墜正要收回手，猝不及防被對方一把握住。
街道兩側的路燈在同一瞬間同時亮起。
春海怔了怔，擡眸望向他。
“抱歉，剛剛說的是謊話。”
巖泉沒有松手，只是躲開她的目光，耳尖紅紅，“我一直都沒忘。”
“原本想著，只要打進全國就把它還給你，結果一連輸了三年。
雖然任性地選擇了留到春高，固執地想再試一把，說什麽不想留下遺憾……
輸了六年，怎麽可能會沒有遺憾呢，做到這步也只是希望遺憾能夠少一點罷了。”
“抱歉，自顧自和你說了這些……我的青春註定會有遺憾，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拼盡全力去努力。”
他終於看向春海的眼睛。
“我用比賽作為借口逃避了太久，人生的最後一次春高，我不想再逃避。所以，我——”
人群倏爾一陣驚呼，一束煙花升入高空轟然炸開，打斷了少年未盡之話。
兩人同時望向天空，華麗的煙火只點亮夜空的一瞬，綻放即落幕。
煙火散盡，巖泉像是突然回過神來，慌慌張張松開手：“對、對不起，我剛剛……”
小貓掛墜從他掌心墜出來，懸在半空搖搖晃晃。
春海：“你剛剛？”
少年臉色爆紅，手足無措：“就是……我……那個……其實……”
春海保持平靜：“聽說之前有人向巖泉君告白……”
“我拒絕了！”這次倒是搶答得快。
春海點頭：“我知道。”
她把掛墜掛回書包上，隨手撥了一下，“能請巖泉君再覆述一遍當時拒絕的話嗎？”
巖泉楞住：“……啊？”
春海擡頭看向他：“可以嗎？”
被這樣一雙眼睛註視，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不可以”三個字的。
“對、對不起，高中最後一年我想把精力放在排球和學習上，其他的事情暫不考慮……”
“嗯，看來還算清醒。”春海眼底帶了點笑意，“現在再來告訴我，你剛剛想說什麽？”
煙火在夜空中明明滅滅，歡呼聲與爆炸聲都在遠去，唯有心臟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動著，撲通、撲通、撲通。
“我想說的是……”
巖泉認真地註視著她的眼睛。
“我喜歡你。”
新的夏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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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正是整個暑假裏最熱的幾天，除了他們這群打排球的，沒人會到體育館來。而這種可愛的小玩意，怎麽看都和這群人高馬大留著臭汗的排球小子畫風不符。
然後巖泉想到，今天確實有個女生來過體育館。
對方似乎是花卷的幼馴染，受長輩之托帶來了慰問品，一年級的混小子們一窩蜂圍上去看，掛墜或許就是在那時遺落的。
巖泉還記得她臉上波瀾不驚的表情，看上去冷淡疏離的高嶺之花原來也會喜歡可愛的東西，他不由自主輕笑了一聲。
直接轉交給花卷是最高效的辦法，但，鬼使神差地，巖泉把它留了下來。
開學後再找她問問吧，主攻手這樣想著。
托自家那位熱愛沾花惹草的二傳手的福，巖泉在他和花卷的對話裏得知了那位女生的全部信息，想要找到她並不困難。
比起直接找上班級這種可能會引起對方反感的做法，成熟穩重的主攻手選擇等在她前去理科教室的路上裝作偶遇。
從小到大，巖泉還是第一次在放學後等及川以外的人，他沒來由地緊張。為了避免小貓掛墜蘸上手心的汗，巖泉把掛墜放進了運動包內側的口袋裏，與他心愛的排球只隔了一層布料。
不知在原地轉悠了幾圈，他在等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走廊盡頭。
巖泉下意識躲到墻後，調整呼吸、控制表情、覆習準備好的措辭——
“一年級那個及川也就靠臉騙騙女孩子了，聽說國中三年一次都沒贏過白鳥澤，還吹噓什麽最佳二傳，要我說也不過如此。”
“就是就是，還有他的那個搭檔，無非仗著兩人配合得久，實力完全不如牛島嘛，真想不通教練最後為什麽要把前輩換下來讓他們上場——春海覺得呢？”
暖橘色陽光浸滿整個走廊，巖泉緊靠著墻壁沈默在日光的陰影裏，暑氣未盡，他卻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真空，渾身發冷。
“抱歉，我對排球不是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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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確定的是，有資格以‘怪童’對手的身份站上賽場的是他們，而他們的球技也一定比我好。”
另外兩人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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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下次一定要贏過白鳥澤，什麽時候打進全國，什麽時候再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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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級的春高，二年級的IH，時間一晃又是夏天，那只小貓還是睡在運動包裏，緊貼著他的排球。
……真是，太丟臉了。
輸掉比賽也好，別人議論也罷，巖泉從未被任何挫折打敗過。只有這次，他莫名地想要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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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的聲音不斷叫囂著，巖泉卻控制不住地伸手扶住了少女懷裏的紙箱。
“唔，好像很重啊……我幫你送過去吧。”
那是巖泉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她的眼睛，迎著陽光亮晶晶的，瞳孔裏只映著他。
春海的性格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她會一本正經說出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隨後無比自然地又跳到其他話題上。因為社交距離把握的好，氣質樣貌又太具欺騙性，往往會使對方產生“剛剛那句話一定是我會錯意了”的深刻反思，行為與路過撓了你一把然後若無其事開始洗臉的小貓無異。
巖泉猜不透她的心思，但巖泉喜歡她看向自己時亮晶晶的眼睛。
這樣就很好。就算不配站在她身邊，只要偶爾能被她看到，就很好。
事實證明人類總是貪得無厭。
從最開始的看一眼就好，到後來的每天說句話就好，巖泉在逃避過程中不斷麻痹著自己，沈溺在虛無縹緲的泡沫幻影中。
直到某一天幻影被現實碾碎，眼睛的主人主動與他劃清了界限。
在賽場上永遠能保持冷靜思考的青城副主將，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學校附近的商店街即將舉行周年慶典，活動傳單滿天飛，要去哪家店買什麽東西已經成了學生們之間最熱門的話題，狠狠活躍了一把被期末考壓得近乎死寂的氛圍。
對於學生而言，考前放松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環，與其讓他們坐在教室心猿意馬，不如直接放虎歸山。教導主任特意取消了當天的最後一節課，並在廣播裏反覆叮囑大家記得早點回家。學生們如同出籠的鳥兒，高呼著“教導主任萬歲！”呼啦啦飛出校門，叮囑聽沒聽進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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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不爆炸，訓練不放假。苦命的花卷以承包一個月嘎哩嘎哩君為代價，請動了最近整天泡在實驗臺的幼馴染出馬，代購幾盒打到骨折的限定奶油泡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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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毛兔子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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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海給花卷發了自己的位置，尋了個清凈地兒準備坐下歇歇，目光突然被街對面的扭蛋機吸引。
機身上用顏色醒目的粗體字標註著“被拎起來的動物！第二代”，並展示了可能抽到的款式。春海記起來自己當年在這個地方抽過第一代，並且運氣爆棚地一發出了隱藏款，可惜那個掛墜在包上只掛了兩天就不知所蹤。
晚上還有專門準備的煙火表演，商店街的客流只增不減。氣溫下涼，各式小吃屋臺也推了出來。
左右也是閑著，春海穿過馬路走到扭蛋機前，投入三枚硬幣，轉動旋鈕，一顆淡綠色球形膠囊應聲掉了出來。
她彎腰撈出那顆扭蛋，還沒來得及打開，便聽身後驚天動地的一聲：“及川學長——！”周圍瞬間騷動起來，混亂之中，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手裏的扭蛋沒拿穩掉了下去，骨碌碌滾到一旁。
春海平靜地蹲下身伸手去撿，視野裏忽而闖入一截白底青邊的運動服衣袖，先她一步拿到了那顆扭蛋。春海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碰上了對方的手背。
幹燥的、修長的、溫度明顯比自己高出一點的、少年的手。
春海默默收回自己的爪子，鎮定自若站起身。
“晚上好，巖泉君。”
巖泉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垂眸看著手裏的扭蛋，毫無征兆地問出一句：“想要哪款？”
其實她對於抽中哪款都無所謂，出於禮貌，春海斟酌著選出一個答案：“貓……？”
“為什麽是問句？”少年尾音裏噙著點笑意，捏著那顆扭蛋轉了轉，食指與拇指稍稍發力，哢噠。
——沒中。
街道對面。
被女生包圍在正中心的人氣二傳手無意間註意到扭蛋機旁邊的兩個人，穿著青城隊服的是自家幼馴染無疑，問題在於他對面的那個女生，看起來好像是……
“小卷！”及川從粉絲群裏擠出來，“你看你看，那邊那個，是不是小光織啊？”
已經站著圍觀了有一會兒的花卷咬著嘎哩嘎哩君，模棱兩可地答：“應該是吧。”
青葉城西引以為豪的司令塔沈吟片刻，小腦瓜飛速運轉，進行了一陣看似十分合理實則離了大譜的思維發散，最後恍然大悟一錘掌心：
“原來如此，之前的鬧別扭都是障眼法，為的就是有理由在今天單獨和小光織說上話——沒想到iwa醬濃眉大眼的，竟然會用這種手段欺騙單純善良的小貓咪，這絕對就是傳說中的釣系綠茶男啊！”
花卷嚇掉了手裏的棒冰：“他在說誰？”
松川也不敢確定：“……大概是同名同姓的人？”
宮城萬千少女之夢已經完成了全部腦補，並大義凜然決定獻身：“不行，及川先生得過去看看。”
松川和花卷楞了一下。
“松！幫我按住他！”
“放開我小卷！及川先生要去拯救被iwa醬欺騙的可憐小貓咪！”
“真要去了需要被拯救的就是你了！”
隔著熙攘人群，街道對面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這邊的兩人。
“想不想看魔術？”
“魔術？”
“先閉上眼睛。”
春海隱約覺得前座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到底變了哪裏，又或許只是自己的多心。
她從善如流地閉上眼睛，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巖泉打開了自己的運動包。
“可以了。”
光線重新進入瞳孔，出現在視野裏的是少年攤開的手掌，掌心安靜躺著一枚小貓掛墜。
春海楞住：“這個是……”
“一年級的時候，在體育館撿到的。”巖泉游移了一下視線，“後來……忘記了，現在還給你。”
春海向他道了謝，伸手拿起那枚掛墜。
指尖不經意蹭過掌心的薄繭，這次沒有布料相隔，柔軟的觸感蜻蜓點水般一劃而過。春海拎起掛墜正要收回手，猝不及防被對方一把握住。
街道兩側的路燈在同一瞬間同時亮起。
春海怔了怔，擡眸望向他。
“抱歉，剛剛說的是謊話。”
巖泉沒有松手，只是躲開她的目光，耳尖紅紅，“我一直都沒忘。”
“原本想著，只要打進全國就把它還給你，結果一連輸了三年。
雖然任性地選擇了留到春高，固執地想再試一把，說什麽不想留下遺憾……
輸了六年，怎麽可能會沒有遺憾呢，做到這步也只是希望遺憾能夠少一點罷了。”
“抱歉，自顧自和你說了這些……我的青春註定會有遺憾，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拼盡全力去努力。”
他終於看向春海的眼睛。
“我用比賽作為借口逃避了太久，人生的最後一次春高，我不想再逃避。所以，我——”
人群倏爾一陣驚呼，一束煙花升入高空轟然炸開，打斷了少年未盡之話。
兩人同時望向天空，華麗的煙火只點亮夜空的一瞬，綻放即落幕。
煙火散盡，巖泉像是突然回過神來，慌慌張張松開手：“對、對不起，我剛剛……”
小貓掛墜從他掌心墜出來，懸在半空搖搖晃晃。
春海：“你剛剛？”
少年臉色爆紅，手足無措：“就是……我……那個……其實……”
春海保持平靜：“聽說之前有人向巖泉君告白……”
“我拒絕了！”這次倒是搶答得快。
春海點頭：“我知道。”
她把掛墜掛回書包上，隨手撥了一下，“能請巖泉君再覆述一遍當時拒絕的話嗎？”
巖泉楞住：“……啊？”
春海擡頭看向他：“可以嗎？”
被這樣一雙眼睛註視，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不可以”三個字的。
“對、對不起，高中最後一年我想把精力放在排球和學習上，其他的事情暫不考慮……”
“嗯，看來還算清醒。”春海眼底帶了點笑意，“現在再來告訴我，你剛剛想說什麽？”
煙火在夜空中明明滅滅，歡呼聲與爆炸聲都在遠去，唯有心臟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動著，撲通、撲通、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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